回到北京的家,洗完衣服拿到阳台上去晾,路过另一个房间,看到原来住着中微的床铺空着,只有几个塑料袋子放在其上,很不是滋味。
能交到几个好朋友是一个人一生的运气,而中微于我,有亲近的感情,这种感情是能够超越亲情的。
初见中微,她跟我认识的另一个朋友一起上自习。我看到她那么瘦小的个子,短到耳朵的头发,高挺的鼻梁,活脱脱一个英俊的假小子。那时我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,甚至我觉得她的穿着比较土气,在人民大学这么一个贵族化的学校里,这种对比是很明显的。我喜欢在电梯里闻到淡淡的香水味,喜欢一起上自习的女孩着名牌衣服、用一线品牌的香水。
总在一个大教室看书,总能见到中微,她常常是一身绿色的运动衫搭配黑色的半腿小脚裤,在华贵的衬托下有一份安之若素的冷静。她向我拷司考课件,这是我们相识的开始。我第一次仔细看她,她的眼睛很清澈,小小的脸,有秀气在。我记住了她的名字:张中微。
晚自习后,我们一起下楼,才知道我和她住的地方挨地很近。我每天拎着笔记本,还要拿手提包,累得换手都不自如,中微会主动提出帮我拎电脑,是我求之不得的,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,那就两个人一起拎,我轻松很多。
当题做不出来时,我的心情十分沮丧,回家的路上,一句话也没有,这时中微会跟我说一些好玩的事,比如她说一起上自习的小胖,中午趴在桌子上睡地口水都流出来了,或是模仿小胖笑地发憨的样子。我忍不住地笑,把一天的不快抛开。小胖就在身后跟着我们走,他很不解地看我们笑,也跟着笑。在我心情好的时候,也给她讲笑话,逗她开心,或者给她讲张爱玲与胡兰成的爱情故事,类似种种。我陶醉在述事中,她说:“婷慧,你真应该去学中文。”
中微喜欢叫上自习的朋友一起去吃饭。有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,于是顾自提前去食堂,吃完在校园里漫步。中微不介意,不提及,到了下次吃饭的时间,依然会叫我。时间长了,便有被包容的感激。
中微的人缘特别好,教室里很多人跟她都熟,其实也就在一起上自习的时候不经意认识的,因为珍惜,成了朋友。我不如她,我让人感觉有些冷,她是热情的,那种四射的朝气,站在她身边暖洋洋。
有个叫赵玉的河南女孩跟中微认识了,吃饭的时候,我们仨个人坐一桌。我见赵玉说话粗声粗气的,心中对之有少许不屑。可是后来,我几次来教室晚了,却是赵玉帮我占了位置。昨天来教室,心里有很多忧郁,看到赵玉,她给我一个大拥抱,鼓励我,“多好的一个人,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。”盈盈中,有温热的泪在眼角。
教室里有无线网络,中微用我的电脑,想在淘宝网上买东西,她来不及开通自己的帐号,让我用网上银行帮她付款。我对看书被打扰而心生烦躁。中微说我很敏感,并劝我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。我很吃惊,面对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,她说她从我的眼睛里看到我的细腻。她属兔,我和她的属相是绝配。不知这样,是不是可以解释我对她这种特殊的友情。
我很少叫别人帮忙,只是,我在食堂昏倒了,醒来后,发信给中微,请她把我的书本和电脑送到我的宿舍,她回信说,让我好好休息,她会把我的东西保管好。我读到后,心里有一阵失落。
第二天去教室,看到她把我的水打好了,放在给我占的位置上,我的书和电脑也在那里。“亲爱的,你今天好些了吧。”她一见我来到,就过来问。我连连称是,向她道谢。杯里的水,还是烫,里面有小胖的高级苦丁茶。一喝,苦地要死,中微笑着说,小胖被她拿了那么多茶叶,都心疼死了。
中微是东北的女孩,在哈尔滨上大学,为了司考跑到北京来学习。她的下一站是上海。她问我想去上海吗,一起去呀。我是个画地为牢的人,没有这个打算。
我从地下室搬出来后,跟中微住在一起。考完试,我回老家一趟,她回家过完中秋就去了上海,这就样,我们分别了。
当我再次回京,已无中微的踪影,唯有赵玉的存在提醒我昔日备战司考的日子,我们每天十点半,在教学楼关闭的音乐提示声中收拾书本起身,在学习的压力面前,我一次次面临崩溃的边缘。我们曾经甘苦与共。那不是挥挥手,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。宛若指尖尚可滑过,一起分享学习资料,一起讨论题目,一起结伴去听课的往事,带着温度。
还记得考试前的一个月,我的心乱得看不进书,看她还是那么安然,自卑地不敢和她打照面,上自习都绕着她走。
我曾经问中微,你谈过恋爱吗?她说她没有,我将信将疑,跟姚文燕一起指责她不正常,二十一岁的人连感情经历都没有,是出土文物呀。后来,她经不住我一遍遍地八卦,风清云淡地说,爱过,痛过。从此,我不再提。
女孩,我知道你去了上海,你想走一条自己的路,让我想起当年的自己。作为有过多年北漂经历的人,我想对你说,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。好在你比我能干和坚强,我也乐见你成功的笑,那么,冲吧。
或许有一天,我放下自己的追逐去过一种自己内心不认可的生活,中微,希望你还记得你说过,爱过,痛过。我也一样。